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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水下。島上】當達悟的人之島成為漢人的蘭嶼之後

9/4/20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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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
乘著暖暖的西南季風,終於踏上了這座期待已久的島嶼。會對這座小島抱著如此大的期待,不只是從照片上看見的美麗畫面,更從許多曾經踏上、生活在島嶼一段時間的人們口中,對於島嶼的所有一切都是讚嘆不已,不管是從水下、島上或島上的人們都是。

或許是在沒有高山的澎湖待久了,島嶼上的高山在我眼中,比想像中都還要雄偉巨大,天空中的雲朵很立體,被西南風帶著流動,跑得好快,一朵接著一朵、一幕換過一幕,然後消失在遠處的海平面之下。

在島嶼的海平面下潛水很舒服,水很溫暖、能見度又好,一不小心,在水裡一待又是三個小時。不過,因為夏天颱風多,而且又是首當其衝,水下珊瑚礁的型態很不一樣,幾乎沒什麼枝狀的鹿角珊瑚或容易碎裂的軸孔珊瑚,因此水下的景觀整體看來並不鮮艷多彩。比較常見的也只是零星的小魚群,體型較大的魚類並不多見,其實這和整個都過漁的台灣都一樣,魚越來越少、越變越小。但清澈透明的能見度絕對是這裡水下的最大賣點。

原來,村子裡早已經幾乎被水泥屋子佔滿,想像中浪漫原始的地下屋,只剩少數老人家願意守護,一間間隨著時間流逝,崩毀在地底下,沒什麼人知道,也沒什麼人願意知道。曾經在地下屋裡生活過的,只剩較年長的長輩,當地大多數的年輕人,和地下屋幾乎是沒什麼情感和連結的,頂多指出哪間是他哪位長輩的屋子,如此而已。「這種現代的房子有冷氣吹,比較舒服啦,要年輕人回去住地下屋住不習慣啦。」坐在水泥屋前,達悟族老人無奈中帶點調侃的玩笑話,表面上大家聽完笑一笑,但背後卻有個似乎永遠都解決不了的文化議題。

原來,夏日夜晚的東清村子裡並不平靜,對我而言,反而有點像墾丁大街。叫賣的攤販、來來往往的觀光人潮、滿街的車輛,即便幾座涼亭裡聚著一群用自己語言聊天的達悟族人、港口沙灘上停了幾艘畫著圖騰的拼板舟,表面上感受起來似乎別有一番風味,但實際上,屬於這座島嶼的生活型態和文化已經慢慢在消失,因為,原本用來捕最神聖的飛魚和鬼頭刀的拼板舟,已經變成了讓遊客體驗划船的遊樂玩具。

原來,平常習慣用達悟族語聊天的人,才是島嶼上最有文化、故事和守護著小島的人,他們種芋頭、地瓜、芭蕉,他們打魚、捕魚、吃魚,他們的生活有很多禁忌,但卻都是祖先留下來的智慧,他們的口中有很多關於大海、土地、祖靈和魔鬼的故事。可惜的是,這些人,年紀都越來越大了。在港裡游泳嬉戲的小孩,打鬧嘶吼鬼叫的語言是漢人最熟悉的,許多年輕人,早已離開島嶼到異鄉念書、工作、生活,只有在夏天觀光旺季,回來幫忙賺錢,冬天到了,又將離開島嶼到異鄉去討生活。

或許,這座島嶼在於許多人心目中,還是一座很有自己特色、文化和魅力的美麗之島,的的確確這是一座同時擁有豐富山林、精彩大海、特殊文化、專屬語言和原始智慧的一座寶島。這座島嶼確確實實令人著迷。

但自從有權、有勢、拳頭大的異族踏上這座島嶼開始,這些最純粹、累積了幾千幾萬年的東西,都在幾十年內快速轉變,就像天空中的雲朵一樣,被西南風帶著流動,一朵接著一朵、一幕換過一幕,然後消失在遠處的海平面之下。

「台灣來的貨輪的螺旋激起波浪,讓我們的海洋有了噪音,機械船將帶來許多外邦人,他們將會掠奪我們的土地,帶來的稻米、麵粉將來會淹沒我們的水芋田,我們的孩子因而開始吃外來食物,而不會再與島嶼的土地親近,祖先的努力將會成為荒涼的島嶼,讓我們拒絕外邦人的船,努力經營我們的田地,我這樣說是擔憂我們將失去島嶼的所有」 -《大海浮夢》夏曼·藍波安

或許,在人之島被稱為蘭嶼的那一刻起,島嶼就隨著她的名字一樣,永遠都回不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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